Helga

探亲假（一）

要送小鱼上学！

        五桥分局今春按例派发了两个全日制离岗进修名额。消息被政治处转发在全员大群里的当晚，吴雩就果断地拒绝了领导的怀抱，并戴上他的无框眼镜趴在书桌前悉悉索索地手写了五千字的申请材料。在这份严肃构思到半夜两点的材料中，他详细叙述了自身情况，表示他虽然不符合申请条件中本科以上学历的硬性规定，但多年来十分注重自身素质的培养，现在基本具备了比较完善的基础知识体系，绝不会浪费国家的教育资源；同时自己在五桥分局的日常工作过程中，深深地体会到了自己在科学文化方面还有不少欠缺，希望能够获得这次进修的机会，以便能更好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作用等等。

        这份言辞恳切的申请书隔日就摆在了侯局的案头。侯局读罢心中百感交集，觉得这样功勋等身的同志不仅毫不自满，还保持着如此强烈的向学之心，他们五桥分局这回真是捡到宝了。由于这次参与的是首都全封闭式的集中培训，安全方面的隐患微乎其微，侯局打了几个电话后不仅爽快地批示了同意意见，还反手将这份申请书佚名投向了公安系统的内部报刊。报刊不久就对这篇文章予以节选发表，并在编者按中高度赞扬道：“这篇文章以朴实无华的语言，生动地表达出了我们的一线干警对于科学知识的尊重和渴求。我们也希望更多的同志能够树立终身学习的目标，掌握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推动我国公共安全技术走向世界前列…”

        一个月后进修班开学，吴雩拿着刚领到的五百块稿费，非常豪爽地请领导吃了黑鱼蒸蛋套餐，隔日就高高兴兴地收拾了行李箱准备去北京报到。

        步重华蹲着衣柜前，皱着眉把他丢在行李箱里的衣服分门别类地叠放整齐。虽然一个月前得知吴雩终于有机会体验到多年梦想中的大学生活时，他也十分心安欣慰以及欣喜，但在而今当下眼面前，看着手边刚叠好的长袖短袖羽绒服和哼着小调满屋子跑来跑去往行李箱里丢东西的吴雩，他心里还是很想把他没心没肺的男朋友拽过来搁腿上狠狠收拾一顿的。不过，因为苦于真这么干显得自己支持对方事业发展的立场不坚定，不像一个从小跟着郝秀娟长大的贤内助应有的作风，步重华面上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这回培训安排的时间久，你自己好好注意着点身体。还有，警校纪律方面都有严格规定，在学期间抽烟喝酒跟同学谈恋爱都算违纪，要扣分记过得处分的，你在学校要守纪律，知道吗？”

        吴雩噔噔噔跑过来，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说：“知道了领导，我会想你的！”

        步重华还是没忍住收拾了他一顿。

        四个月后，封闭集训只能靠公用电话联系的步重华终于第一次收到了吴雩的视频电话。

        吴雩捧着电话乐滋滋地跟他说：“领导！我们今天下午突然通知原地休整半天，连手机都下发了，让我们联系亲属。现在他们都出去逛街买东西了，但是商场里头声音太大了，他们闹起来也没法跟你好好聊天，我就让他们给我带了两包…”

        步重华眉头不易察觉地一跳。

       “薯片”，吴雩毫无停顿地说了下去，连脸上笑吟吟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

        开玩笑，十二年卧底生涯，要是还能被别人在言语中间看出破绽，他就算在道上白混了好吗。

        步重华在那一瞬间觉得对方仿佛隐瞒了什么，但苦于没有证据，也只能面不改色地问：“所以现在你一个人在宿舍了？”

       “也不是”，吴雩举着手机在床上翻腾了几下，找到个合适的姿势继续说：“小杨跟我在呢，不过小杨现在正在外面晒太阳呢，你要认识一下吗？”

        步重华很久没见吴雩了，虽然也想见见吴雩的同学，但又觉得吴雩牺牲本来用作采购的宝贵休假时间，打通电话就为下楼找小杨有点浪费，于是表示：“改天吧，等你们集训结束请你战友来家里吃饭。”

        “好吧，但那样的话小杨可能不会过去了。”吴雩说着把镜头挪远了一点固定在桌上，还非常认真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好像是觉得刚才侧躺着的形象不太上镜。

        这回镜头离远些照到了全身，步重华看见他上身穿着深色的怀旧款日式polo衫，搭配浅色休闲裤，鼻梁上架着那副无框眼镜，颈间挂戒指的银链在阳光下隐约闪着光。在校园里生活了几个月，吴雩看起来越来越像个还在校的男大学生了。

       吴雩在镜头前挥了挥手：“领导？你看什么呢啊？”

       步重华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怎么戴眼镜了？刚才在看书？”

       还是，为了看我吗？

       “哦，不是，我刚才好像听见小杨在外面叫我来着，我从窗口没看清楚他在哪，顺手戴上找找他。”

        步重华只能重新回答道：“我看你最近个人形象整理得不错。”

        吴雩闻言严肃地一敛眉，以板正得堪比汇报工作的口吻，严谨地复述道：“那当然！班长走的时候特别叮嘱我了，跟对象视频要尤其注意仪容仪表和精神面貌。要不然我们本来就这么长时间人不在家，结果对方半年没见，打开视频猛然间觉得长得也就那么回事不值得等怎么办。他说我不能仗着底子好就整天任意妄为，把对象作没了回去没有地方哭的。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以前我不好好穿衣服你就老想让隔壁扫黄大队带我走…”

        步重华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心想吴雩的班长最近是经历了什么吗，为什么听起来跟严峫的校友似的…还有这小子在培训基地到底学了些什么…

        考虑到时间有限，步重华果断压下来纷杂的情绪，决定还是捡要紧事说：“你先停一下，有件事跟你说。最近南城这边一直还算太平，局里没什么大案，我申请了下周休假，去北京看看你，怎么样？”

        “啊？”吴雩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反而愣了一下，接着为难地表示：“但是我们下周都有课程安排，而且基地平时不允许外出和接待亲属啊？”

        这些问题步重华显然已经替他考虑过了：“你们培训不是给探亲假吗？你这周申请一下，下周应该就批下来了。”

       “那倒不用，当天下午就能批，就是…”吴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学期的探亲假就三天半，上个月就全休完了啊。”

字数有点没控制好，分开写。